撰文/郭漢丞 2009/05/22發表,已被閱讀25,740
拿美女當唱片封面,可說是唱片行銷的一環,不過這張「Wayfaring Stranger – a spiritual songbook」的唱片封面卻頗為耐人尋味。演唱者Kristin Asbjornsen的名字好認,特殊的字母顯示那是挪威文,紅髮美女來自冰天雪地的北國,不過仔細端詳照片,卻是脂粉薄施,近乎素顏上相,雀斑細紋可見,帶著些許歲月風霜與滄桑的味道。原來這位素顏登場的北國美女,演唱的是道地的黑人靈歌,追尋著橫跨非洲與美國兩地傳唱百年的草根音樂,素顏彷彿代表著Kristin演唱的心情寫照。

一位挪威歌手,演唱所謂黑人靈歌(African-American Spiritual),當中時間與空間的交錯賦予「Wayfaring Stanger」多元化的聆聽樂趣。到底什麼是黑人靈歌?那是百餘年前美國黑人仍受奴役禁錮時,在鄉野、在田間、在勞動中、在苦難中求得心靈平靜的音樂療癒,黑奴沒有自由,終日勞苦,在黑夜中圍著星火,他們用簡單的歌詞低聲唱著內心的吶喊,對於苦難中的人,神是最高最遠的寄託,黑人靈歌唱的都是聖詠,曲調簡單而濃烈。百餘年之後,這種集體傳唱的黑人靈歌傳到挪威,由一位紅髮白人美女重新詮釋,歌詞一樣簡單,曲調一樣濃烈,文化與時空的變遷卻似錯亂般交織在一起。

Kristin這麼一位生長在已開發國家、重視人權的歌手,怎麼會來唱黑人靈歌?而且還唱得如此高亢?如此震撼靈魂?嬌美的歌聲時而聲嘶力竭,擠壓出黑人靈歌最深層的文化省思,這番受壓迫的心境與情緒,怎麼會出現在挪威?Kristin自己解釋了原因,她在十八年前取得許多珍貴的音樂手稿,那是Ruth Reese女士珍藏的歷史資料,而Reese女士是美國人,1960年代從伊利諾州移民挪威,1990年過世時把諸多珍貴資料交給Kristin。

照理說,黑人靈歌就像是台灣本土的民謠一般,有歌有詞,卻不落文字,而是靠口述傳唱,一代一代流傳下來,恆春「思想起」就是素人音樂家陳達這般吟唱保存,黑人靈歌亦復如是。我想Reese女士應該是為民謠採集者,就像德弗札克當年在美國汲取音樂素材一般,一點一滴把珍貴的音樂遺跡記錄下來。

靈歌,是帶有宗教意味的,歌詞可能就簡簡單單一兩句,反覆吟唱,每次反覆再加點變化,每個變化都讓相同的歌詞越顯濃烈。唱片一開始就引吭高唱「Trying to Get Home」,歌詞就那麼兩句:「主啊!我要爬上那山頭努力回家!主啊!我要卸下重擔努力回家!」,反覆再反覆,那是內心最深處的吶喊。又像是第四軌的「Now We Take This Feeble Baby」,歌詞寫著「我正踏上前往迦南之地的神聖旅程,哈利路亞。」接著就是不斷反覆的「哈利路亞」,音樂唱得寧靜,情感卻是強烈而濃郁。

簡單的歌詞與旋律,搭配著強勁的打擊樂與剛勁的吉他編曲,北國美女Kristin唱出清新的黑人靈歌樣貌,彷彿將聆聽者的情緒帶往百餘年前的黑奴農場上,在黑夜中圍著星火,低聲唱著對人生最卑微的乞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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