撰文/郭漢丞，攝影/郭漢丞 2022/12/30發表，已被閱讀5,657次
從 2018 年為高雄音響展紀念 CD 錄製「貝多芬第 16 號、第 32 號鋼琴奏鳴曲」開始，台灣旅德鋼琴家陳必先展開全本貝多芬鋼琴奏鳴曲錄音之路，預計年年返台錄音，但受到 Covid-19 疫情影響，2020 年於高雄至德堂錄音之後，便無法返台繼續錄音，等待兩年，國門重新開啟，陳必先再度返台，至屏東演藝廳錄音，補齊全本貝多芬鋼琴奏鳴曲未完成之篇章。

雖然受到疫情影響，無法返台錄音，但這三年期間陳必先並沒有停下腳步，由台灣熱情的贊助者安排，將錄音現場搬到陳必先於德國的住家，在三年期間完成二十首貝多芬鋼琴奏鳴曲錄音，加上高雄音響展紀念 CD 與 2020 年底至德堂錄音（尚未發行），這次赴屏東演藝廳錄音，希望能補齊尚未完成錄音的作品，完成「全本貝多芬鋼琴奏鳴曲」錄音壯舉。

兩對麥克風現場收音

在屏東演藝廳的錄音工作，由藝聖錄音室徐育聖操刀，採用四軌錄音，在史坦威鋼琴開口上方，使用一對 DPA4012 錄音，並選擇高壓 130V 版本。徐育聖表示，一般常見的麥克風供電為 48V，所以 130V 高壓版本，相對擁有更好的動態範圍，細節也更豐富，當然搭配的麥克風前級也必須有 130V 供電。

至於收錄空間堂音與殘響的麥克風，使用一對 Neuman TL M50 復刻版，TL 的型號代表無變壓器版本，ML 50 則是 48V 全指向麥克風。



最新發行 PMC 6 擔綱監聽

在音控台處，錄音監聽使用英國 PMC 6，這是 PMC 在 2022 年最新推出的監聽喇叭系列，高音與低音單體分別由 400 瓦放大模組驅動，內建 DSP 數位分音，可調整參數因應錄音現場聲學環境。

徐育聖先將 PMC 6 參數恢復出廠設定，以 SMART 軟體測試現場聲學狀態，並在陳必先練琴的時候，邊聽邊調，決定在低頻部分稍微減少，讓鋼琴在低頻段的聲響會更為清晰。

徐育聖讓我在音控台的位置體驗調整等化曲線的差異，維持原廠預設狀態時，鋼琴低音部會有些許含混的低頻隆起，感覺下盤有點濁，當開啟等化修正之後，鋼琴低音部的線條就清晰許多。請注意，這裡並沒有調整麥克風收音的音色，而是調整監聽喇叭的音色與頻率分佈，錄音依然講究原汁原味，而調整監聽喇叭是要確保聽見麥克風錄音的狀態。



電源使用「訂做版」華克隔離供電

現場錄音，電源供應品質非常重要，所有錄音器材的電源，使用華克音響「訂做版」隔離供電器，機箱由徐育聖盛提供 Rack 箱，華克按照要求的規格製作，內建三組 500 瓦供電，三個迴路各自獨立隔離穩壓，如此一來，徐育聖工作所需的機器，可以區分為數位與類比迴路，各自獨立，彼此互不干擾。

訂做版華克隔離供電器還有特異功能，第一是微調電壓，靠調整 Jumper 跳線，可以設定 100V、115V 與 118V 電壓，正常狀態會使用 115V。徐育聖說，擺在舞台上的麥克風前級，因為電源線拉得比較遠，所以設定較高的 118V，這樣才不會因為長距離供電導致壓降。

第二、三組迴路使用三種供電母插，徐育聖訂做的版本搭配兩組 Hubbel（款式不同）與一組 Cooper，方便錄音時可以搭配適合的音色；

第三、加裝相位指示器，按下上方按鍵，旁邊的測試燈號亮起，代表供電相位正確，如果燈不亮，那就是相位顛倒錯誤，可立刻調整跳線，回復正確的供電相位。




錄音母帶選擇 32 bit/96 kHz 格式

舞台上的陳必先持續練著琴，我到觀眾席拍完照後，就回到後台的錄音工作檯，等待音樂家準備好，指示可以錄音了。我問徐育聖盛，這次錄音的規格是什麼？他說這次錄 32 bit/96 kHz，在大多數情況下，這樣的數位母帶規格已經夠好了。

我繼續追問，為什麼選 96 kHz，而不是 88.2 kHz，因為如果最後要錄製 CD，選擇 44.1 kHz 倍頻的 88.2 kHz，最後做 SRC 取樣頻率轉換時，數學上不是相對比較正確？徐育聖說，以他目前錄音工作的需求，大多數選 96 kHz，因為數位母帶完成之後，音樂完成品上架，有許多要配合數位音樂串流平台所需，要對應的格式很多，所以用 96 kHz 的通用性最高，至於 SRC 的部分，軟體轉換不會有什麼問題發生。

樂譜選擇「原典版」

錄音師在音控台前的工作，除了監聽錄音品質，還必須同時跟著樂譜，當音樂家停止演奏，或是重新演奏特定的樂段時，要及時在樂譜或是 DAW 上面做標記，這樣剪輯時才能快速找到所需的樂段。

這次錄音陳必先選擇「原典版」，我沒有問原因，因為陳必先正在舞台上專注地練琴與錄音，多餘的採訪工作，可能會影響音樂家的心情，我的訪談內容大多不是問出來的，而是在錄音暫停時，或是音樂家要求調整鋼琴，等調音師工作的空擋，從旁記錄音樂家所講的話。


一連三天錄音，我選擇第二天來採訪，因為第一天錄音的工作相對瑣碎零散，第二天或第三天才能比較專注錄音。那麼錄音第一天要做哪些事？對演奏者來說，首先要選琴，找到鋼琴在舞台上聲響最好的擺放位置。至於錄音師，則是要在最短時間內，把野戰音控檯架設完成，拉好所有的電源線與訊號線，當鋼琴就定位之後，找出麥克風最適合的收音位置，光是這些工作，第一天可以錄音的時間大概就要耗掉一半了。


屏東演藝廳全力配合錄音

選琴有沒有遇到麻煩？當然有！但屏東演藝廳全力配合，將演藝廳的兩部史坦威鋼琴都搬到舞台上，讓陳必先挑選，在舞台上選琴，比在琴房調琴的聲音更準確，試過琴，陳必先選擇比較新的史坦威鋼琴，可是這部琴比較少人彈過，在舞台上試彈感覺鋼琴的濕度略高，可是陳必先覺得這部史坦威的力度比較好，相對適合這次錄製貝多芬曲目的音色，但是鋼琴本體比較濕的問題，還是要解決。

所以，在第一天錄音工作結束後，屏東演藝廳的工作人員，把鋼琴留在舞台上，空調開到最大，搭配除濕機開一整晚，希望第二天這部史坦威的音色會更好，幸好有屏東演藝廳的配合，第二天下午陳必先練完琴，一直讚嘆鋼琴的音色很美，讓她可以盡情彈奏。

鋼琴家練琴時，工作人員也沒閒著，錄音師檢查音控檯，我忙著拍照，製作人陳雨亭也在拍照，鋼琴調音師則在一旁待命，執行製作邱歆茹老師則是與大師討論錄音時翻譜的時機，練琴告一段落，陳必先站在鋼琴旁，口中唸著：「該從哪一首開始錄呢？」我們圍繞在陳必先周圍，卻沒有一個人提建議，陳必先抬頭看著我們，笑說：「你們不能決定，我要自己做決定。」旁人只能微笑以對。


舞台上才能盡情彈奏

準備正式錄音之前，陳必先說手有點潮濕，要先去把手洗乾淨，講完大師就去洗手了，但我聽了陳必先說「可以盡情彈奏」這句話，卻摸不著頭緒？難道新發行二十首在家錄音的貝多芬鋼琴奏鳴曲 CD，錄音時不能夠盡情彈奏？

等陳必先準備要回到舞台錄音之前，我偷偷問了一句：「老師，難道在家錄音時不能放手彈奏？」陳必先說：「當然不行，我要小力一點彈，不然一首還沒錄音完成，鋼琴就會走音了，而我在家錄音時，只能早上請錄音師來一趟，調完音他就走了，不像在這裡錄音，調音師隨時在後台待命，我就不用擔心鋼琴走音了。」然後轉身上舞台，進入錄音戰鬥狀態。

進入錄音戰鬥狀態

我不知道陳必先會從哪一首奏鳴曲開始錄音，錄音師徐育聖說，他也不知道，後台的錄音區域進入戰鬥位置，停止談話，錄音師徐育聖與執行製作邱老師，手中各有一本「原典版」的譜，只等鋼琴家演奏，就要翻到對應的曲目，琴音響起，啊，是「暴風雨」。

開始錄音，大家迅速進入工作狀態，而我則有時間可以欣賞陳必先的演奏，與 2018 年的錄音比較，我聽到的琴音更具備歌唱性，指尖的力度並不是特別強烈，動態對比沒有年輕鋼琴家的誇張幅度，可是蘊藏在音符流動之間的歌唱性，就像用鋼琴在唱歌，要怎麼讓鋼琴唱出好聽的歌，卻是鋼琴家用一輩子練琴換來的美感。



發揮貝多芬的歌唱性格

這不是一般的貝多芬，而是很有音樂家見解的貝多芬，或者說，這是陳必先心中理解的貝多芬，透過鋼琴自由自在地歌唱，我在後台，坐在錄音師正後方的位置，聽著 PMC 6 播放麥克風收錄的琴音，空間裡迴盪著舞台傳來的鋼琴聲響，心中跟著鋼琴的音符歌唱起來。

「暴風雨」之後，陳必先暫停了一會兒，但沒有離開鋼琴，接著錄下一首曲子，「熱情」的音符響起，錄音師與執行製作趕緊翻樂譜，跟上陳必先的腳步。與「暴風雨」相似，陳必先的「熱情」同樣帶著歌唱的性格，彈奏一小段之後，鋼琴家的手指停了下來，起身走向後台，大夥趕緊打開舞台門，問大師需要什麼？原來是需要翻譜，陳必先說，其實樂譜已經都背起來了，可是在若干複雜的樂段，有譜在面前應對更自在，於是執行製作邱老師跟著上了舞台，繼續錄音。


調音師讓音樂家更專注錄音

接連錄完「暴風雨」與「熱情」，陳老師略作休息，幫忙翻譜的邱歆茹老師跑到後台，興奮地說：「老師彈琴真是內力十足。」這是在鋼琴旁翻譜的人聽到的陳必先，感動程度又比我在後台監聽更加強烈。

休息不過幾分鐘，陳必先又回到舞台繼續錄音，可是這次才彈幾個小節，還反覆幾次，就起身向後台請求支援，需要調音了，調音師步上舞台，陳必先彈了幾個琴鍵的八度音，比對兩者的音色，說音色有差異，調音師心領神會，擺開工具包開始調音，對鋼琴家來說，錄音時有調音師隨時支援，可以更安心專注彈奏。


請支持實體 CD 發行

陳必先全本「貝多芬鋼琴奏鳴曲」Vol.1 與 Vol.2，已經在 12 月份正式發行，這次在屏東演藝廳準備將剩下的曲目都錄完，預計 2023 年底發行，補足全本。目前 Vol.1 與 Vol.2 應該還不會登上串流平台，只有 實體 CD 銷售，想一睹陳必先的鋼琴風采，除了去音樂廳之外，就只能靠 CD 了，請愛樂朋友們熱情支持，促成全本貝多芬鋼琴奏鳴曲發行的壯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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